2017/04/12

左右之爭──2017法國總統選舉分析 II(政治術語篇)

  讓我們先簡單了解一下法國的政體、選舉制度和政治勢力。

  對台灣人來說,這不會太困難,因為台灣幾次修憲正是以法國為藍本。政體的部份,法國實施雙首長制,人民直選總統,得連任一次,總統再任命總理為行政首長,一如我們的行政院長。總理只對總統負責,總統再對人民負責。有一說這就如同股東、董事長和總經理的關係。至於選舉制度就有點差異了,法國實施「兩輪投票制」,若首輪無人過半,則取前兩名兩週後進行第二輪投票。

  兩輪投票制對選舉結果和投票意向會有很大的影響,他的原理在降低偏鋒候選人的成功率,保證最不受歡迎的人不會當選。此制度如何影響選舉結果呢?拿台灣2000年總統選舉來說,如果有第兩輪,連戰會被淘汰,他的票則會灌給宋楚瑜進而超過陳水扁的38%,誠為一例。

  一般來說在這樣的制度下,第一輪選民傾向投給「最心儀的候選人」,第二輪傾向「較不討厭的候選人」。這樣一來,台灣常見之「棄保效應」便難以發酵,因同陣營分裂的參選人可以在第一輪比氣長,鷸蚌相爭只要有任一者存活,便足以咬死漁翁。換言之,兩輪制之首輪得票率比單輪制更能忠實反映政治版圖。

  這番1958年起用的制度又被稱為「第五共和」(註一)。倘若我們用各大小選舉的首輪得票率來評估版圖,那法國其實比較像多黨政治,因主要政黨的支持率可能介於15和30%之間,而有實力拿3%或5%選票以上的小黨也不在少數;然而因制度使然,有實力獲得執政權的只有兩大黨。在兩輪制下,光譜接近的大黨與小黨會籌組政治聯盟,大黨需要擴大基本盤,而小黨用談判換取席次和曝光度比自己作白日夢實際多了。於是,檯面上便出現泛左(gauche)與泛右(droite)兩個政治集團。

  所謂左右,往往同時指「經濟」和「社會」兩個面向。在經濟上,左派偏勞方、群體主義、社會主義,右派則代表資方、個人主義、資本主義;至於社會面(衛生、治安、教育、環保、移民、宗教、性別等議題),左派意味開放、新思維,右派則偏向保守、傳統價值。這兩個面向之左與右本無對應關係,但經驗顯示經濟左派在社會價值上亦有偏左的趨勢,反之亦然,因此輿論便直接用左右標籤將迥異的概念包裝起來。

  泛左的主要政黨是現今之執政黨──社會黨(Parti socialiste),而泛右的主角為共和黨(Les Républicains),自然是最主要在野黨。這兩個政黨本身內部都有許多的派系,但跟台灣的剛性色彩不同,法國政黨對黨員自主意向沒有太大約束力。歷史上,左右都曾經分裂過。在左派內部,長久以來一直存在路線之爭:該遵循漸進主義、在當前條件限制下作實務性改革?還是更要求翻轉思想、根本地變革以面對未來?這番類似台灣「鴿鷹之爭」的情景也在社會黨及其前身──工人國際法國支部(Section française de l'Internationale ouvrière)多次上演。而泛右也是包含了中右和傳統右兩派,共和黨的前身人民運動聯盟(Union pour un mouvement populaire)即為一部分來自中右的政治人物和傳統右的共和聯盟(Rassemblement pour la République)合併而生,活像個利益共同體,黨內流派在社經議題上價值觀相左的情況也是屢見不鮮。

  在光譜上,左右各自的側翼叫作極左和極右,這兩個詞的定義和前面有些不同。之前提到,左和右同時有經濟和社會兩個面向,但在談到極左派時最被拿出來作文章的往往是經濟面:提高基本薪資、增稅、降低退休年齡、主張大政府、強調階級平衡(或鬥爭)等。縱使極左在社會議題上也比左派更極端,更秉持開放、尊重個人自由的原則,但相較於經濟面,社會面被關注的程度總是低上不少。至於極右則完全定義在社會面上:強調國族主義、愛國主義,進而衍生出對本國人和外國人差別待遇、甚至反移民、反歐盟的原則。極右派之經濟政策倒不見得崇尚資本主義與自由市場。試想,為了迫使產業執行本國優先的措施,國家當然得一定程度地干預市場機制,因此極右政黨的經濟政策很少比右派更右。極左極右之所以有個極,是因為近年來鮮少跟泛左泛右合作。過去當法國共產黨仍屬極左時會跟社會黨組隊,但今日法共已溫和化,比他極端者大有人在,而這些極端小黨總愛好單打獨鬥。

  第五共和至今,左派除曾在1981-1995以及2012年起執政外,剩下皆為右派總統(包括1974-1981屬中右派的季斯卡,Valéry Giscard d'Estaing)。不過今年極右派來勢洶洶,左右對決的情勢到此為止。


註一:我這裡跳過了些算頗重要的細節,如總統一開始非直接民選,如總統任期一開始不是五年而是七年等等。第五共和期間也大大小小修過許多次憲,但在此暫略不提。

延伸閱讀:
山雨欲來──2017法國總統選舉分析 I(國際情勢篇)
極右崛起──2017法國總統選舉分析 III(國內情勢篇)
一波三折──2017法國總統選舉分析 IV(選戰篇)
C4取2──2017法國總統選舉分析 V(選戰篇續)
大步向前──2017法國總統選舉分析 VI(展望篇)


2017.04.08 花蓮鳳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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