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8/02

振臂高歌

  現代人權思潮的發展似乎可追溯到1789年的法國大革命。路易十六召開三級會議卻無法弭平第三階級的反動,巴士底監獄陷落後王權遭推翻,共和憲法頒布,人權宣言則成了各民主政權的參考基準。

  然而實際的前因後果卻遠比教科書上的文字要複雜。如果革命故事如此單純明朗,歷史就不會那麼沉重。1789之後,法國整整走了一百年才熬過政變與內戰的動盪年代,幾段不可忽略的王權復辟歷史、拿破崙不可一世的興衰、再加上巴黎公社的屠殺慘案,這一革命,革了整整一百年。更別提1789年所發生的充其量不過是場意外!當年的巴士底監獄不過就關了七個無足輕重的政治犯,當年革命後所規劃的本是君主立憲體,而最諷刺的是推動時代巨輪的路易十六就這麼陰錯陽差地把自己推上了斷頭台。

  如果要從普羅大眾的角度來看,那失望是形容這一世紀變遷的最佳詞語。一次又一次,政權的更迭並未對改善社會貧富差距及生活品質帶來助益,雨果名著《悲慘世界》背景裡的七月革命恰為一例。既得利益者跋扈地張舞爪牙,而井民僅能讓期盼麵包的心理化為灰燼。

  失望,此乃現今台灣社會之寫照。兩次政黨輪替,一次比一次令人消極。

  洪仲丘事件只是太多令人不平而鳴的議題之一,而這枚蓄積好一番能量的輿論炸彈看來似乎還是沒能撼動政府。其實大埔、核四、文林苑、廣大興、服貿、關廠連線臥軌等爭議並不是近年社會的專利,洪仲丘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個因軍隊腐敗文化而蹂躪掉的犧牲品,關廠連線代表了不知道幾宗資方壓榨勞方的案例,但社會始終沒有足夠的聲音擴大討論與證辯,政治冷感的公民姑息,從而少數人玩弄社會操縱利益。

  不見執政黨「民意代表」勇於向自家背離民意之政見說不,這是姑息;在野黨提不出針砭建樹,坐等民意鐘擺回旋靠攏,這是姑息;缺乏灼見之媒體浸醉於小道八卦、youtube趣聞,置第四權於度外,這是姑息;中產階級收割既得利益而自掃門前雪,這是姑息;達官顯貴揮金如土、棄社會責任於不顧,這亦是姑息;知識份子疏於領思潮啟民智,固茅廬而不出,蓋社會沉淪至此,這更是姑息。

  且看境外打工漸成風潮,台灣步上菲律賓後塵之前奏已經響起;且看政府媚中不知羞恥,服貿協議膽敢先斬後奏,譜民主程序之悲歌;且看醫界職場臨全盤崩潰之淵,改革之哨迫在眉睫。時至今日,我們突然發現社會似乎需要更多的彭明輝、郝明義、楊雅喆,甚至是更多的羅文嘉。

  台灣人普遍了解街頭運動是表達訴求的有效手段,但上街嘶吼還算小事,難的是提出與執行有效長遠的改革方案。今天不僅要替洪仲丘伸張正義,同時還欲防止類似事件再度發生,甚至嘗試消弭志願役義務役之間的衝突,以致杜絕軍中欺上瞞下、敷衍苟且的風氣,這都不是一蹴可幾的。如果沒有集思廣益,如果沒有適當的公民力量平衡督促,那就像反被革命熱潮吞噬的路易十六,改革只是癡人說夢。

  失望的台灣要在明天唱著音樂劇《悲慘世界》的歌曲,喚起大家的公民意識。或許,小說原著的時空背景較現實台灣要「悲慘」許多,但屈服於經濟榮景而對社會問題忍氣吞聲的時代總有一天要過去。政府你就儘管裝聾作啞,本世代的青年不識白色恐怖為何物,要全心全意追求自由理想。

  寫在803遊行前。


2013.08.02 Paris Boucica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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